应对技术性贸易措施的全新构架

　　国际上贸易保护先后经历了二战时期的关税壁垒，冷战时期的配额和许可证壁垒，到现在技术性贸易壁垒和两反一保(即倾销与反倾销；补贴与反补贴；保障措施和特别保障措施)等新型的贸易壁垒。随着关税、配额、许可证等传统贸易保护措施的逐步削弱，技术性贸易壁垒和两反一保措施等新型的贸易壁垒正对国际贸易产生愈来愈大的影响。

　　WTO发布的《2012世界贸易报告》就专门以“贸易与公共政策：近距离观察21世纪的非关税措施”为主题，重点谈到技术性贸易措施对国际贸易的影响，并呼吁各国共同努力增加非关税措施的透明度，减少非关税措施中的贸易保护主义，这在WTO历史上还是第一次。WTO总干事拉米在报告前言部分指出今后各国能否在技术性贸易措施等领域开展有效的国际合作，将是WTO面临的主要挑战之一。

　　一、国外技术性贸易措施发展趋势呈现新特点

　　WTO已经覆盖了全球大部分区域。截至目前，除朝鲜、索马里、厄立特里亚、西撒哈拉、叙利亚、土库曼斯坦以外，其他所有的国家都覆盖在WTO框架下。WTO是世界上唯一一个以规则为基础的多边贸易组织。WTO成员政府都有义务遵守WTO的各项多边协定。WTO/TBT和SPS协定允许各成员制定和实施与协定原则相一致的技术法规、标准、合格评定程序、卫生与植物卫生措施等技术性贸易措施(TBT/SPS措施)。但明确规定，这些措施不得对国际贸易产生不必要的障碍，或变成对国际贸易进行变相限制的手段。但是一些成员，包括发达成员和发展中成员都逐渐将技术性贸易措施作为保护本国利益的手段，使其已经成为影响国际贸易的重要因素。

　　后金融危机时期，世界经济复苏的不稳定性和不确定性进一步增强，贸易保护主义日盛，技术性贸易措施愈发成为变相贸易保护的工具。

　　(一)技术性贸易措施通报呈逐年上升趋势

　　从中国入世后的2002年开始，WTO成员通报的TBT/SPS措施呈逐年上升趋势，且快速增加。从2002年的1259项，到2012年达到创纪录的3395项，数量惊人。近年因为技术性贸易措施具有累加效应，所以这些年下来，数量庞大的技术性贸易措施构成的贸易壁垒，已经给国际贸易绕上了重重锁链。在WTO争端解决案例中，技术性贸易措施也已成为重要诱因之一。

　　(二)技术性贸易措施的影响范围

　　1.横向维度：覆盖领域不断扩展

　　技术性贸易措施覆盖的领域日渐宽泛，已从传统出口领域扩展到新兴的高端技术产业如LED照明、生物医药、信息技术，以及航空运输、建筑承包、金融保险、投资、知识产权等服务业。在WTO新一轮谈判中，贸易与环境、贸易便利化、知识产权保护等领域都将涉及新的技术性贸易措施问题。

　　2.纵向维度：影响产业不断延伸

　　从过去只注重对进口产品的检验管理，到现在关注从产地国家的设计、生产加工、包装、运输、进口、使用、报废、回收和再利用整个生命周期的全过程管理，从影响具体单个产品到影响一类产品整个产业链上的所有产品。不仅涉及初级产品，而且牵涉所有的中间产品和制成品，并产生一系列连锁反应。

　　比如《欧盟化学品注册、评估、授权和限制法规》(REACH法规)，虽以化学品为规范对象，但影响已涉及应用化学品的纺织品、医药、化工、机械、汽车、服装、玩具等众多下游行业。《欧盟用能产品生态设计指令》(EuP指令)，影响到用能产品从设计、生产、到报废的全生命周期的技术管理要求，导致我国输欧办公设备、冰箱、空调、机电、音响等产品出口成本增加20%。

　　(三)保护人类健康与安全成为主要目标

　　从公共政策的角度看，随着经济社会发展和国民收入的提高，健康、安全、环保等公共需求的重要性越来越突出，技术性贸易措施发挥的作用越来越大。以2012年的WTO/TBT通报为例，在各成员通报的1558项新的TBT措施中，涉及保护人类健康或安全的958项，占总数的61.5%。

　　(四)新形式的技术性贸易措施层出不穷

　　以贸易保护为目的的国家或地区，不仅通过不断更新技术法规和技术标准和增加进口产品检验、检测的难度来设置贸易壁垒，还将知识产权、产品的价格以及进口产品的歧视性分类管理等非技术性贸易措施问题与技术法规和技术标准结合起来，形成新的技术性贸易壁垒，进一步增加了技术性贸易壁垒的种类，使技术性贸易壁垒问题更加复杂化。有代表性的几种技术性壁垒包括：

　　一是道德壁垒。包括社会责任标准和动物福利标准。新近出现并被日益关注的全球首个“社会责任标准”——SA8000标准，就把贸易保护的实现转到劳工标准、保护人类健康、维护人权和社会责任上，具有很大的隐蔽性和欺骗性。

　　二是“绿色壁垒”。是指进口国为了保护本国自然资源、生态环境以及居民的健康,制定出一系列繁杂苛刻的、进口商品难以达到的环保标准而形成的一种贸易障碍。绿色产品、绿色营销、清洁生产、环境标志等绿色壁垒构成了新的国际贸易保护网。一些国家为了维护自己的经济利益,利用消费者和国际社会对环保部门的广泛关注,以保护人类健康和生态环境为由，凭借自身先进的环保技术,通过提高环境标准阻碍他国产品进入本国市场,从而筑起绿色壁垒,将环境保护作为服务于贸易保护主义政策的一种新武器。

　　三是低碳壁垒。全球进入低碳经济时代，低碳经济发展正在成为世界经济新的增长点。低碳理念推动全球产业重构，国际贸易的产品结构将因此发生巨大变化。比如，产品碳足迹国际标准ISO 14067即将颁布，该标准运用量化的方法，采用生命周期评价的方法对产品各生命周期阶段,即从摇篮到坟墓的碳排放和碳清除做出量化的评估。

　　(五)对华贸易政策歧视性明显增强

　　除了合理的保护目的外，一些国家为了国内大选、产业和贸易保护等不同目的需要，大肆炒作我国产品质量安全和食品安全问题，抹黑“中国制造”，把产品质量与安全问题政治化、国际化，并以保证进口产品质量和食品安全为由，设置专门或隐蔽性针对中国的技术性贸易措施，借机限制我国产品进口。如一些国家针对我国市场占有率极高的打火机、消费类电子产品、烟花爆竹，或市场潜力巨大的禽肉等设置新的技术要求和苛刻的技术指标，以期限制我国产品进口。据统计，近三年来与我国有关的技术性贸易措施平均为19.7%，约占WTO全部贸易关注的五分之一。

　　奥巴马2012年2月13日提出的2013年度联邦预算法案中，包括新增7名食品安全检查员到中国执行检查任务，美国FDA官员提出将在华从出口企业抽取的样品直接带回美国进行检验。美国2012年2月还正式成立联邦跨部门贸易执法中心，以“阻止假冒伪劣或不安全产品通过美国国境”，隐含矛头直指中国，技术问题被政治化的倾向值得关注。

　　意大利“毒鞋事件”也是一个典型案例。2008年9月27日，国外媒体报道，意大利查获170万双中国制造的“毒鞋”，称其含有意大利现行法规禁止使用的六价铬化合物质和其他问题。在鞋业制造过程中，使用三价铬作为鞣剂是没有问题的。由于温度变化和运输过程的影响，三价铬自然产生六价铬，这是世界范围内面临的问题。但意大利利用六价铬事端扩大声势。主要原因在于：意大利作为传统制鞋强国和出口大国，中国作为世界第一鞋类生产和出口大国，两国制鞋业之间存在着较为激烈的行业竞争。在欧盟向中国鞋类增收反倾销税到期前，意大利利用六价铬问题再次制造事端并大肆炒作，目的是在欧盟准备解除对中国鞋类的征收的反倾销税之前，给欧委会制造压力，以阻碍我国鞋类进入欧盟市场，从而达到保护其鞋业利益的目的。

　　二、国外技术性贸易措施对出口的不利影响

　　技术性贸易措施的技术复杂、隐蔽性强、扩散效应大、影响面广，一些国家充分地发挥了技术法规和卫生与植物卫生措施的法律约束性、标准的技术依据性、合格评定程序的质量安全保证性，从而对我国出口贸易产生了重大影响。我们应该在各种国际舆论面前保持清醒的头脑，正确认识国外技术性贸易措施对我国出口贸易乃至经济形象的影响。

　　(一)技术性贸易措施对我国出口的影响呈现量大面广、不断增加的趋势

　　据国家质检总局调查统计，从2005年至2012年中国出口产品遭遇国外技术性贸易措施影响而减少的出口损失逐年增加，从2005年的288亿美元增加到2012年的685亿美元；2012年企业用于应对国外技术性贸易措施新增成本280.2亿美元，比2011年上升20.6亿美元。企业普遍反应，技术性贸易措施是对其出口影响最大的因素之一，仅次于汇率的影响。

　　(二)技术性贸易措施损害了我国出口企业声誉乃至国家形象

　　国外技术性贸易措施除了给我国造成直接的经济损失之外，还对中国国家形象和企业声誉造成了恶劣影响。我国经济快速增长，势必引发同现有大国在经贸领域的冲突和博弈。一些大的经济体由于经济增长乏力、失业率增加，也有意将经贸问题政治化和国际化，借产品质量安全问题抵制“中国制造”，某种程度上导致我国出口商品长期占据美、欧、日通报召回问题产品数量的首位。其中，有确属产品质量问题的，也有国外贸易保护主义和媒体炒作等原因。如2007年8月14日，美国最大玩具商美泰宣布，在全球召回近1820万件中国产玩具，原因是这些玩具“存在磁铁易被孩童吞食隐患和油漆铅超标问题”，导致国际市场对中国玩具质量信心大幅降低。中国入世十几年来，美国针对“中国制造”出牌的手法越来越娴熟，对低价格产品使用反倾销，对高端产品启动337调查和知识产权诉讼，对玩具等本国根本不存在相关产业的产品，则推出技术性壁垒这一招，缩紧检验检疫措施。美国这些手段对“中国制造”的杀伤力显而易见，并且都在WTO规定的范围内。

　　三、应对国外技术性贸易措施的对策思考

　　随着我国经济发展方式的转变和国内外市场的一体化发展，我们一方面应正确认识国外合理的技术性贸易措施，并利用国外先进的技术性贸易措施倒逼我国出口企业乃至整个产业进行技术改造和水平提升；另一方面，对国外不合理的要求采取有效措施加以应对，以使其对我国出口的影响降至最低。从战略战术、方法路线、方式手段等层面上系统思考我国的应对策略。

　　(一)参与国际规则标准制订、加强双边和区域合作与交流

　　我们应高度重视并实质参与技术性贸易措施相关的国际规则和标准制订，不仅要遵守国际规则，更要注重参与国际规则的制订。既致力于维护国家利益，又努力使这些规则和标准公正合理，有利于国际经济秩序的健康发展。重点做好参加WTO框架下多双边谈判的工作，巩固和不断扩大我国在有关国际组织及区域组织决策层、管理层、技术机构和规则标准制订中的影响力。这就要求我们：

　　第一，积极参与国际规则和标准制订，维护我国利益。包括参加WTO的TBT和SPS规则的制订和相关规则的制订，积极参加ISO(国际标准化组织)、IEC(国际电工委员会)、ITU(国际电信联盟)、OIE(世界动物卫生组织)、IPPC(国际植物保护公约)、CAC(国际食品法典委员会)等数十个与国际标准、指南、建议制定有关的国际组织的制修订活动，以维护我国利益。

　　第二，积极加强双边国际合作与交流，树立良好国际形象，积极参与国际贸易关系协调，增进了解，加强协作，避免和妥善处理与技术性贸易措施有关的贸易摩擦。建立双边技术磋商与调解机制，加强双方在技术标准与合格评定程序等方面的交流，建立相互认可的实验室，争取更多的技术标准相互认可。截止到2012年年底，质检总局共与近90个国家和地区签署了877份合作协议，建立双边磋商机制189个，既体现了技术性贸易措施领域国际合作的丰硕成果，也有效保证了国际贸易的顺利开展。

　　第三，必要时利用WTO多边机制，尤其是争端解决机制捍卫国家利益。包括利用WTO/TBT委员会和SPS委员会每年三次例会、WTO贸易政策审议机制和WTO争端解决机制，对实施对我国产品出口造成严重的影响的、有违WTO规则的技术性贸易措施的国家进行多边交涉、磋商和争端解决，以捍卫我国利益。

　　(二)大力实施标准战略，积极完善我国技术性贸易措施体系

　　国际标准是国与国之间开展贸易的基础和依据，经济全球化条件下，国际标准在全球贸易中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谁掌握了国际标准的话语权，谁就掌握了国际贸易规则的制定权。中国积极参与国际标准的制定就是要将适合于我国产业和企业发展水平的技术纳入国际标准中，从而便于我国产品打入国际市场。为了巩固和保持我国出口的优势地位，国际标准化战略的总体思路应尽快实现从积极采用国际标准向以我国为主制定国际标准的转变。

　　截止到目前，我国承担ISO/IEC技术机构主席/副主席35人，秘书处63个，较2001年标准委成立之初增长了12倍。我国在ISO/IEC提出并成功立项的国际标准提案达到266项，是2001年36项国际标准提案的7倍，仅2012年，我国在ISO/IEC提案数量就达64项，超过美、英、德、法等发达国家，在ISO/IEC各成员国中名列前茅。从上面这一组数据可以看出，我们正在朝着国际战略目标迈进。

　　(三)提升应对国外技术性贸易措施的意识和能力

　　对政府部门来说，要加强四方面的工作：

　　一是充分发挥部际联席会议机制的作用。2003年我们建立了由国家质检总局牵头，商务部、工信部、环保部、卫生部、农业部等国务院17个部委参加的技术性贸易措施部际联席会议机制，要通过这一机制，进一步加强部委之间的协调沟通，完善我国技术性贸易措施体系，形成共同应对国外技术性贸易措施合力。该机制自实行以来，在上述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

　　二是以WTO/TBT-SPS通报咨询中心为依托，密切跟踪国外技术性贸易措施变化的新动向，通过组织评议，发布预警信息，举办培训，为企业提供全面、权威、及时的信息咨询服务，提升企业积极应对国外技术性贸易措施的意识和能力。中国入世后，设在国家质检总局的WTO/TBT-SPS通报咨询中心承担了接收国外TBT、SPS通报并进行评议的工作。十多年来，该中心组织相关部委、各直属检验检疫局和地方质量技术监督局以及企业的专家对影响我国出口的国外措施进行了深入研究，针对其不合理、违反WTO原则的规定提出评议意见4000多份，这些评议有些使相关国家修改了其规定，将技术性贸易壁垒打破在它建立之前；有些使相关国家推迟实施其规定，为我国企业改进生产工艺、调整出口策略争取了时间。

　　三是要充分调动地方政府参与技术性贸易措施工作的积极性，发挥其优势，就近为企业提供针对性更强的服务。在这方面，东南沿海外贸比较发达的地区为我们做出了榜样，深圳、厦门、青岛、宁波等地的相关机构都与我们的WTO/TBT-SPS通报咨询中心签署了合作协议，不但从政策、资金、工作场所、人员编制等方面为技术性贸易措施工作提供了大力支持，而且有的还与我们合作建立了信息服务平台，直接为企业提供信息服务。

　　四是要强化技术支撑能力建设，推动科研成果转化，加强国外技术性贸易措施公共检测平台建设，积极开展检测实验室国际互认，为企业提供科学、准确、权威、及时的公共检测服务。

　　对企业来说，企业是市场经济活动的主体，也是标准化工作的基础单元，更是应对技术性贸易措施的第一线，应当加强以下三方面的工作：

　　第一，提高科技水平。要在技术上超越技术性贸易壁垒的限制，通过培养自身的创新能力与科研水平，使出口产品达到较高的技术和质量要求，实现对技术性贸易壁垒的跨越。

　　第二，调整出口产品结构。积极发展高新技术产业、绿色产业，改善传统的粗放型经济增长方式，促进资源的集约使用和生态环境的动态平衡。

　　第三，实现出口市场多元化。除了继续发展与欧盟、美国、日本等少数发达国家的贸易外，还应关注和重视其他发达国家和地区市场，要加快开拓亚非拉等发展中国家市场。

　　(四)加强对外宣传，积极引导国际舆论的客观报道

　　为加大宣传力度，平息国外对于“中国制造”的严重质疑，经国务院批准，我曾率代表团访问美国，目的就是要向美方准确阐述中国政府的立场、充分澄清事实真相，清晰介绍我们采取的措施以及取得积极成果，最终希望能够打消美国政府和人民对“中国制造”的疑虑，重建对中国产品的消费信心。代表团在美举行了一系列的活动，使美方50余家主流媒体对有关情况有了全面、客观的了解，并给予事实求是，甚至是高度赞扬的报道，从而结束了近半年的连续不断地负面炒作，取得了积极效果。这是我国首次就产品质量安全问题在国外举行新闻发布会，并取得积极效果，为我国成功应对该类事件积累了宝贵经验。

　　(五)加强质量安全管理，提升产品的国际竞争力

　　这个问题可以归纳为两点：一是要进一步落实质量发展纲要，创新质量安全发展机制，完善质量安全监管措施，加强进出口检验检疫，提高执法的严肃性和有效性，严格依法惩处各类违法行为，坚决维护我国产品质量安全国际信誉。二是要进一步加快促进我国从制造业大国向制造业强国转变。当然，在这个过程中要特别注意妥善处理各种产品质量和食品安全突发事件，减少和妥善处理贸易。

　　新形势下的技术性贸易措施工作，受到社会各界越来越多的关注。中国梦是国家梦、民族梦、人民梦，也是我们质检梦，立足于全球发展的新格局和新趋势，构建起全新的应对技术性贸易措施体系，必将极大的提升我国进出口贸易水平，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